Title: Understanding “Wokeism”: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For those of you who have lived in the United States over the past decade or so, I probably don't need to explain “Wokeism”. For others, I still think this is a topic worthy of your attention. “Woke” originally meant staying vigilant to social injustice, originating from the African American civil rights movement. Today, this concept has evolved into a broad social ideology that advocates for awareness and reform of social inequalities. It has profoundly influenced Western corporate culture, educational systems, media, and political landscape.
Social injustice exists in every country, and the concept of being “woke” can be intricately connected to historical relationships between colonizers and the colonized. Thus, though originated in the U.S., woke culture can easily take root in other cultural contexts and develop different forms.
Perhaps most notably, woke culture has become one of the most controversial and divisive issues in American society today: supporters believe it promotes social progress and equality, while critics view it as hypocritical, overly radical, and restrictive of freedom. Without understanding woke culture, it's difficult to comprehend what's happening in the 2024 U.S. election, or to understand the logic and purpose behind Trump's series of executive orders after his inauguration1.
In today's article, I want to explore several questions with you:
What are the historical origins and ideological foundations of woke culture? How did it develop?
How does woke culture manifest in contemporary America? How do supporters and critics view it?
Most importantly, what deeper social issues does woke culture reflect? Where might it be headed in the future?
对于最近十多年里在美国生活过的读者们来说，我想我完全不需要解释“觉醒文化”（Wokeism）。但即便对于其他读者来说，我想这依然是一个非常值得你关注的话题。"觉醒"（woke）的本意是对社会不公保持警觉，最初源于美国非裔民权运动。如今，这一理念已发展成为一种广泛的社会意识形态，倡导对社会不平等的关注和改革。它深刻影响着西方的企业文化、教育体系、媒体传播和政治生态。
社会的不公在哪个国家都有，“觉醒”这个概念又和曾经的殖民、被殖民这样的关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因此，从文化传播的角度，觉醒文化很容易在其他文化场域生根发芽、并生长出不同的形态。
当然，觉醒文化最值得关注之处是它已然成为了今天在美国社会最具有争议和割裂性的议题：支持者认为它促进了社会进步和平等，批评者则认为它虚伪、过于激进、限制自由。不理解觉醒文化，则很难理解2024年美国大选发生了什么，同时也很难理解特朗普当选之后一连串行政命令背后的逻辑和目的何在2。
在今天的文章里,我想和大家一起探讨几个问题:
觉醒文化的历史渊源和思想根基是什么?它是如何发展而来的?
在当代美国，觉醒文化有哪些具体表现?支持者和批评者又是从什么角度来看待它的?
更重要的是,觉醒文化反映了哪些深层次的社会问题?未来它可能走向何方?
让我们开始今天的分享。往期内容可以在这里找到。
我的个人经历
觉醒文化是一个具有敏感性的话题，也是无论如何谈论都会带有主观色彩的话题。因此，在具体的分享开始之前，我觉得有必要简单地说说我自己的经历，也让大家能看到在谈论这个话题时，我可能有哪些成见和偏见。
我生命里的前二十多个年头，是在中国和法国（最后五年）度过的。在这两个都将某种意义上的平等视为核心价值的国度里的这二十多年，是对我价值观的形成最为关键的一段时光。社会公义这个概念总能让我联想到熊掌。而我至今也还记得，第一次读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的序言所说，平等在几百年的过程中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前进时，我的心里有过难以遏制的激动。
我已经不记得最早听到觉醒这个概念以及相关的争议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我却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的想法非常朴素。在鸡蛋和石头之间，我当然应该选择站在鸡蛋那一边。即使与之相关的肯定性行动会损害亚裔的利益，但这当然也是值得付出的代价。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后没过多久，我和一位我十分尊敬的、也研究美国很久了的国内公益圈前辈聊到过类似“如果我们有投票权会把票投给谁”的问题。我当时十分震惊于那位前辈给出的答案：他说他会投给共和党（特朗普），原因就包括觉醒文化，我记得他还提到了文革。
后来，我在深受着觉醒文化影响的硅谷科技公司工作了八年，也和其他许多留在学术圈或者是去了媒体的朋友们聊到了他们的亲身经历。现在回想起来，我想我明白那位前辈了，尽管我依然不知道我自己的答案会是如何。好在“没有投票权”这个现实让我能够继续作壁上观。
这段经历让我开始思考，觉醒文化究竟从何而来？接下来，让我们先从觉醒文化的历史渊源谈起。
觉醒文化的起源
Paul Graham的这篇文章对觉醒文化的起源做了一番颇具洞见但也充满争议的分析。尽管他对六十年代之前的历史线索着墨不多，但他提出的关于“觉醒主义如何被专业人士推动”的观察非常值得玩味。
想象一下，你要向一位善意的外星来客解释，为什么使用"有色人种"（people of color）这个词组被认为特别开明，而说"有色的人"（colored people）却会让你丢掉工作。还有为什么现在不该使用"黑人"（negro）这个词，尽管马丁·路德·金在他的演讲中经常使用它。这些规则背后并没有什么基本原则。你只能给他一份冗长的规则清单让他记住。
这些规则的危险不仅在于它们为不谨慎的人制造了地雷，更在于它们的复杂精细程度使其成为美德的有效替代品。每当一个社会形成了关于异端和正统的概念，正统就会成为美德的替代品。你可以是世界上最坏的人，但只要你符合正统，你就比所有不符合正统的人都要好。这就使得正统对坏人特别有吸引力。
[...]
对于媒体来说，觉醒主义能带来收益。但获利的不仅仅是他们。这是政治正确的两次浪潮之间最大的区别之一：第一次浪潮几乎完全由业余者推动，而第二次浪潮却常常由专业人士推动。对某些人来说，这甚至成了他们的全职工作。到2010年，一个新的管理者阶层已经形成，他们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强制推行觉醒主义。
关于作者：Paul Graham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科技创业导师之一，以联合创立著名创业孵化器Y Combinator（YC）而闻名。除了投资创业者外，Graham更以其见解深刻的博客文章广受欢迎。他发表的关于创业、编程和生活哲学的文章被视为创业者必读材料，塑造了整个硅谷的创业文化。
阅读提示：Graham的这篇文章是相当具有争议的。争议不只在他对觉醒文化整体的态度上，也在他文中引用的多个例子上。虽然一些例子可能具有争议性，但Graham并非完全站在觉醒文化的对立面。Graham以简洁明了的文风著称，其观点在科技圈有着重要影响力，同时也在相当程度上代表着中间派的思考。强烈推荐。
虽然Graham的分析主要聚焦于近期发展，但“觉醒”意识的根源其实要追溯得更远。即便不将这个概念背后的思想追溯到基督教教义，我们也应注意到“woke”一词源于非裔美国人的日常用语。最初，“stay woke”意味着对种族偏见和不公保持警惕。这一用法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中开始广泛流传。
如果要给这篇文章划一个重点的话，我觉得是第二段引文中“由专业人士推动”的觉醒主义这个部分。从我个人的角度，这可能是我来美国以后最感到震惊的事情3。我个人对于这件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非常感兴趣，并且期待看到更多社会家、人类学视角的阐述。目前我看到的材料里，颇具争议性的美国右翼思想家Richard Hanania在他的博文和著作中提出了一个新颖的观点：觉醒文化的制度化源自于六、七十年代美国最高法院的判罚以及政府的行政命令。这个论点虽然引人深思，但如同觉醒文化本身一样值得更深入的学术研究和讨论。
从Graham的分析来看，觉醒文化可能确实在一些领域引发了言论空间的收窄。那么在实践中，尤其是在企业和校园里，情况究竟如何呢?
觉醒文化过激了吗？
Graham的那篇文章里，我非常认同的包括文末的这句话：“能说的真话越来越少，这本身就是一个社会的警讯”。
这一点在企业环境中尤为明显。八年前，在我刚刚成为带团队的manager的时候，曾经参加过公司里一个关于招募的会议。会上说，我们公司女性和少数族裔的员工太少，然后大家开始头脑风暴怎么提高这个KPI。当时在觉醒文化方面完全愣头青的我，在听完大家的意见后，傻傻的举手说，如果我们真的觉得是社会的不公导致我们招不到女性和少数族裔的话，我们为什么不放低招募的门槛呢？这不是推进社会公义的举措吗？
所有与会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当然，我的经历只是个例。在下面这篇分享里，Andreessen试图解释硅谷为何走向保守主义。
链接2：民主党如何把硅谷推向特朗普（纽约时报付费链接）
在这些员工自己的认知中，他们首先是职业活动家。[...] 全体员工大会开始变得火药味十足。作为CEO，你会在全体会议上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一些极度愤怒的员工会站出来，对管理团队中白人男性太多的现象表示完全的愤慨。"为什么我们要是营利性公司？你难道不知道这项技术会带来多么可怕的连锁反应吗？我们需要投入无限资金来确保我们不排放任何碳。"
所以当你有这样一个20%的活动家核心群体，再加上60%的"随大流"人群，CEO突然就会发现："天啊，80%的员工都被政治议程给激进化了。"
外界的人会说："那你应该把这些人都开除了。"但作为CEO，我不可能开除80%的团队。而且说实话，我还得招人来替代他们。可其他公司的人也都是一个样。我也不能去招应届毕业生，因为我只会招来更多的活动家。这就是这些公司是如何被俘获的。
关于作者：Marc Andreessen是著名风险投资公司 Andreessen Horowitz（简称a16z）的联合创始人。他因写下著名的"软件正在吞噬世界"（Software is Eating the World）而闻名。近年来，他通过a16z积极投资加密货币、人工智能等前沿科技领域，并以其尖锐的科技观点和对"进步主义"的批评引发广泛讨论。
Ross Douthat是《纽约时报》最具影响力的专栏作家之一，也是为数不多的保守派声音。他以深刻的文化评论和对当代社会问题的独特见解而著称。作为一位天主教保守主义者，他经常从传统价值观的角度评析现代社会现象，包括科技发展、宗教信仰、政治极化等议题。他的写作风格理性克制，善于在自由派主导的媒体环境中提供富有洞见的保守派视角。
阅读提示：推荐这篇访谈时我有所犹豫。Andreessen虽然洞见独到，但并不以客观著称。在这篇访谈，也包括上面这段引文中，很多部分都有非常明显的添油加醋的痕迹。但我选择推荐是因为两点：一是Andreessen提出了“硅谷转向并非出于经济因素”的重要观点；二是他的观点在当前科技公司高层中具有代表性。谨慎推荐。4
所以觉醒文化过激了吗？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能给出尽量客观的评价是：
一些觉醒文化的做法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了企业和高等教育原有的逻辑和评判标准，比如效率、业绩、学术水平；
一些觉醒文化的做法增加了沟通的成本，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强迫大家言不由衷；
以上两点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也让他们对觉醒文化更为排斥，即使这些人在抽象的层面可能支持觉醒文化背后所倡导的社会公正；
与此同时，觉醒文化在真正增进社会公正层面进展有限。
以上关于觉醒文化对企业文化和高等教育影响的观察，让我们不得不思考一个关键问题：如果当前的做法既没有有效推进社会公正，又在创造新的问题，那么还有什么替代方案吗？
觉醒文化将走向何方？
链接3：觉醒文化的问题在哪？（Bloomberg付费链接，部分内容可以在这里读到）
这些针对觉醒运动的批评可能都是对的。但是，归根结底，我们必须意识到一个对民众诉求无动于衷的社会将会催生大量无所事事、只会空喊口号的人。因此,仅仅揭露觉醒运动策略和论点上的缺陷并没有抓住问题的本质。当现实的解决方案似乎并不存在时,很多人就会诉诸于声嘶力竭的呐喊。
由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觉醒运动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只有当出现一个更加令人信服、更加切实可行的愿景来打破制度固化时，它才可能被击败。当这样的愿景出现时，它可能不会与觉醒运动紧密结盟，因为 "woke" 运动并不特别关注如何进行有效管理，也不在意如何使激励机制与其目标保持一致。
关于作者：又是我们的熟人——Tyler Cowen（之前我们在DeepSeek那期和公民社会那期里都碰到过他）。他是美国著名经济学家、作家和公共知识分子，目前在乔治梅森大学担任经济学教授。他同时还是知名播客 Conversations with Tyler的主持人。
阅读提示：在觉醒文化这个问题上，Tyler所持的是一个非常持正的观点。这个社会的不公没有因为觉醒文化而减少多少，但更不会因为觉醒文化本身受到反噬而减少。如果你时间有限，在这三篇推荐中只能读一篇的话，强烈推荐这篇。
话都被Tyler说了，我只想说，作为一名在科技和公益圈都有涉足的斜杠中年，我很期待看到这个更加令人信服、更加切实可行的新的愿景。
结语
纵观全文，觉醒文化既展现了推动社会进步的理想，也留下了诸多悬而未决的难题。着眼未来，关键在于如何跳出简单化的对立思维，以开放和包容的态度倾听不同声音，在对话中寻求更具建设性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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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虽然震惊，但其实没有不适应，这些操作有的时候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提倡自由平等的活动分子限制了言论自由，因为大多数永远是沉默的。最终受益的未必是觉醒文化本意所保护的少数族裔，更是被极少数的激进分子和政客利用，成为了政治选票的名头。